长淮无月

我有上中癌。

　　张景焕耐心地等待了很久，才接到下楼的李相赫。李相赫背着他的包，还穿着队服，张景焕听到他的脚步声，回过头去看他，才发现他又瘦了，比赛台上看不出来。李相赫长大的过程就像一颗竹子，越往上拔高越显得伶仃。张景焕开玩笑地对他张开手臂，问：“要不要抱一下？”

　　李相赫很乖地快步走到他身边来，和他拥抱了一下。这是这一瞬间，就足够张景焕心痛。在台下看着李相赫的背影，在某一瞬间看着李相赫茫然的侧脸，在败者组采访席上看着李相赫没有泪的眼睛，每一刻都足够张景焕心痛。第一次见李相赫，k队的小中单刚刚输了比赛，那时候还是会哭的，一直到鸟巢，他都是会哭的。

　　怎么现在眼睛平静，温和没有眼泪，好像少年时代的李相赫已经死去，不会疼痛的神明重生在这副躯壳里，让这个拥抱都苍白好像拥抱石像。张景焕拍拍他的后背，被冷得要命的夜风呛了一口，还没有来得及说话，李相赫已经退出他的怀抱。

　　“我今天不能和哥一起走。”他看看张景焕。这几年他长高了一点，但还是没有张景焕高，从下面看过来的眼神实在太乖。张景焕从来不会强制要求他做什么，只是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
　　李相赫指了指街角的车：“爸爸和奶奶来接我了。”

　　张景焕沉默了一下，虽然他可以用来诱拐李相赫的筹码很多（比如已经在定夜宵的裴俊植和李在宛），但是和奶奶抢人也太过分了。任何人把李相赫从奶奶身边带走都是很过分的事，他本来就已经被英雄联盟占据太多时间了。全世界只有奶奶有资格把他从这个黑沉的夜里带走，因为奶奶爱的是相赫，只有奶奶和爸爸的爱是没有形状的。但是张景焕呢？张景焕只是一个前队友罢了，要说起来甚至比不上裴俊植和李在宛。

　　张景焕没有再说话，但是李相赫这样懂事，看到张景焕怅然的眼睛，就说：“哥，你等我一下。”

　　他快步向街角的车走过去，奶奶靠在后座上，降下车窗，探出头看着他。全LCK都知道这位可爱的老太太，她先摸了一下李相赫的头，才靠得更近，听李相赫说话。李相赫说了几句，她就点了点头，目光投向张景焕。她当然认识张景焕，那是她的孩子的荣耀的一部分，张景焕曾经很排斥这样的说法，现在已经能够坦然接受。跟别的所有人无关，只关于李相赫。因为李相赫，所以一切都是正常的、值得的。

　　奶奶朝他点了点头，李相赫把包交给奶奶，放进车里，就转身向张景焕跑过来。他跑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，像企鹅，但是对张景焕来说，这是向他飞来的一只鸟。李相赫走到他面前，对他笑了：“我跟奶奶说要陪你一下。”

　　张景焕又猝不及防地疼了一下，不知道今天输了比赛的是谁，怎么还有温柔的余裕来关注只是观众的前队友。难道李相赫的成长就这样巨大，只是几年，他就已经快要认不得2015年的Faker。

　　他忍不住，喃喃地说：“你比9年前长高了很多。”

　　说完他就后悔了，不该在今天说这样的话。但是李相赫依然只是说：“那当然。哥，我那个时候才20岁，现在已经要30代了。”

　　张景焕看着李相赫的侧脸，将近30岁，李相赫已经有了一套自洽的逻辑和生活方式。他已经是个思想家，不会被这些话伤害，也不会放在心上。他曾经有过的那些失意和遗憾全都成为了养料，让他从脱胎换骨，成为一个和19岁完全不一样的Faker。可是仅仅只是9年而已。

　　他闭了一下眼睛，让话题绕过这些会伤害到他自己的东西。他慢慢地问了一些很日常的问题，确定李相赫真的情绪稳定、心态正常，就把他放回奶奶和爸爸的车上。他给裴俊植发消息取消了今晚的夜宵，又想：忘了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吃饭。

　　可能马上就要备战msi了。

　　夜风又兜头吹来，他打了个冷战。好像放走了什么绝对不能放走的东西，又好像在很久以前就放手了。他目送李相赫离开，那辆车消失在街角，吐出一口冰凉又滚烫的气，茫然地想：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吃饭呢？

别在我评论区拉踩两个上单，打得怎样不是我能评价的，我只是很痛苦今天他来了